馬文德(Shamsurahman Mamond)是阿富汗人,他為駐當地的澳軍工作5年,擔任翻譯和社區聯絡員。2016年,他和妻兒獲得澳洲的庇護簽證,移居紐卡素。
去年11月,一份報告披露澳洲軍人在阿富汗作戰期間,涉嫌非法殺害39名囚犯和平民。馬文德在訪問中表示,對報告內容感到震驚,但為它公之於眾而鬆一口氣。
「他們摧毀整間屋」
作為翻譯,馬文德被編入澳軍第55特遣部隊,參與了一些地面作戰任務。他表示自己沒有親眼見過澳軍的戰爭罪行,但有當地民眾曾告訴他,澳軍進行過「殲滅式的突襲」。
他說:「在重建小隊,我們的工作是聯絡當地長老和民眾。他們來告訴我們戰場上發生了什麼。他們說:『他們(澳軍)摧毀整間屋,為了找出叛亂份子和塔利班而殺了兒童、婦女和所有人。』」馬文德在Tarin Kowt的澳軍基地時,半夜經常被囚犯的尖叫聲吵醒。「我的住處離監牢只有數米遠,我見過幾次他們把人像玩具一樣抬出車。我也聽見過有人叫喊。」
Shamsurahman Mamond during his deployment in Afghanistan. Source: Supplied
他說:「這令人傷心。因為被拘禁的人沒有武器,不再是威脅,沒必要施加懲罰。我不是幫他們,只是不能接受像對動物一樣對待人。甚至如動物,因為澳洲尊重動物。」
他承認當時沒有發聲:「我沒有資格討論這些。我沒有權力。在軍中,如果你說你做了壞事,會有麻煩。有次他們不要一個翻譯,在晚上六七點的時候把他踢出軍營。像狗一樣踢出去,沒人幫他。他去阿富汗軍人的哨站請求收留到白天,因為晚上到處都有塔利班。」
馬文德相信,澳軍的戰爭罪行比被揭發的多。
Source: Supplied
「充滿困惑」
馬文德被調往澳軍另一個部隊後,享受的待遇高於其他翻譯。「多數翻譯都不會有相機,或者手機、平板電腦、筆記簿電腦,但我都有。原因可能是我工作比他們久、(澳軍)滿意我的背景。我可以去很多禁區。」
他覺得,這些高待遇的「代價」就是要聽取民眾投訴澳軍的惡待。作為聯絡官,他要了解輿情,並為澳洲軍人上文化課。
他認為,澳洲軍人和阿富汗人之間有文化「鴻溝」。「比如說,阿富汗人請你吃東西,你不吃的話,他們會視你為敵人,不信任你。還有,阿富汗很多人戴頭巾、穿長衫,有些澳洲軍人認為他們就是塔利班。但他們不是,(對此)很困惑。」
一位中飽私囊、在當地神憎鬼厭的軍閥,因為和澳軍聯盟,而被任命為警察局長。馬文德認為,此舉令澳軍更難贏得民心。
Mr Mamond sitting with SBS Pashto reporter Abdullah Alikhil at his home. Source: SBS
「澳洲改變了阿富汗」
2002年,澳洲加入美國領導的在阿富汗打擊阿爾蓋達(Al Qaeda)的軍事行動。澳軍在2014年結束任務,撤離當地。期間戰爭共造成43名澳洲軍人及超過10萬名阿富汗平民死亡。
馬文德認為,澳軍確實有助恢復阿富汗的秩序,讓成千上萬的兒童能重返校園,婦女也獲得選舉的權利。他為自己曾服務澳軍感到自豪:「澳洲改變了阿富汗。」他覺得,澳軍撤離後,烏魯茲甘省沒那麼安全了。
澳軍離開後,當地翻譯被叛亂團體視為叛徒、異教徒,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馬文德申請移居澳洲,但過程「非常漫長」。「我等了兩年。我向當地警察請求保護,但他們說那是我的問題,是我的選擇,可當年是我們訓練他們的。」
他來到澳洲後,兄弟被叛亂團體綁架了。其父母不得不付錢並簽同意書,讓馬文德回去接受塔利班審判。馬文德隨後申請接父母和兄弟來澳,但被政府拒絕。
他說:「我在澳洲有很好的生活,我在工作,我的孩子在上學。我睡覺的時候在想,我的父母不像我有頓安穩覺......半個家庭不在這裡(澳洲),經受折磨,只是因為我曾參與......臂繡澳洲國旗在前線、在澳洲國旗下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