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关注的2020年美国大选已经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共和党在任总统川普是否能连任？挑战者、前副总统拜登是否能否会为民主党重夺白宫？
虽然民意测验结果显示拜登在全国范围内平均领先7-10个百分点，很多民主党支持者受到过2016年大选结果的摧残，仍然忧心忡忡；共和党则因为上次发生的“奇迹”，踌躇满志，坚信川普会再一次力挽狂澜、反败为胜。那么历史是否会真的重演？
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
一、民意测验准确性
由于2016年希拉里在民调领先的情况下出人意料败北，很多人对美国大选民调的准确性产生了怀疑。川普本人也多次在上表示，显示他落后的民调结果都是“假民调”，是民主党和主流媒体为了减弱川普选民投票热情而设计的“阴谋”。当然他没有也无法具体解释，承担民意调查的独立商企是如何受人操纵的，以及为什么会故意造假。
川普获胜的关键是他以极其微弱的优势获得了三个中间摇摆州的，从而以少数选民总票数但多数选举团票数赢得大选。这几个州的民意测验结果出现一定偏差，主要原因是民调公司在取样过程中低估了低教育程度白人选民的数量和投票积极程度，而这个选民阶层是川普的核心支持者。很多民调公司表示，它们已经吸取了教训，对摇摆州民调的取样进行了改进，会相应提高今年州民调的准确性。
人们对2016年大选民调的错误印象还来自于媒体根据民调结果对选举结果预测，尤其是获胜可能性概率的解读。选举前夜专业选举数据分析网站 FiveThirtyEight 预测希拉里的获胜可能性是，纽约时报预测是。这只是对选举结果各种可能性的概率分析，并不意味着希拉里“躺赢”，或者川普“稳败”。举例来说，夺冠的法国足球队赢得2018年世界杯的预测可能性是15%，欧洲杯夺冠的希腊足球队2004年的可能性只有1％。在一切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低概率的事件会发生。
Racism has long shaped US presidential elections. Source: The Washington Post
根据FiveThirtyEight网站对今年全国民调拜登-川普的（截止到10月22日），与2016年的明显区别是：拜登和川普的各自支持率整个一年保持相对稳定；拜登的支持率一直保持在50%以上。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数据点，因为希拉里虽然当时多数时间保持领先，她的支持率从来没有达到半数。有相当数量的选民支持第三党候选人或者尚未做出选择决定，而这部分摇摆选民最后多数支持了川普。今年的数据表明这些“搅局”的选民相对数量明显减少。
英国经济学家杂志目前拜登获得多数选民选票的可能性是99%，赢得选举的可能性是92%。更为重要的是，拜登目前在几个关键的摇摆州的民调持续领先川普，包括在对川普最为关键的摇摆州佛罗里达州，拜登平均领先3点，高于四年前希拉里的民调领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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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在任总统支持率
有在任总统参加的竞选，实质上就是选民对他过去四年执政业绩的全民公决。从过去四十年选举历史看，在任总统能否连任成功，与他在选举前夕的民意支持率有直接关系。
川普的选民支持率徘徊在42%左右，比他之前的两位连任总统（奥巴马、小布什）同时期支持率低6点，比更早的连任总统（克林顿、里根）分别低15点和12点；而两位连任努力失败的总统（卡特、老布什）的支持率均低于川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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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选举年经济形势
影响在任总统连任、决定支持率的一个重要因素是选举年的经济形势。过去六任总统中只有两人连任失败（卡特、老布什），他们都在选举年遇到了经济衰退，失业率上升，选民不满情绪增加。川普在任头三年延续了奥巴马执政期间的经济增长走势，各项经济指标相对强劲。很多经济学家指出，川普的针对富人何企业的减税政策、联邦赤字财政会刺激美国经济过热，即使没有新冠疫情影响，也可能会在经历近十年的连续增长后今年进入周期性衰退。由于川普政府没有能有效控制百年一遇的新冠疫情，造成大幅度传染爆发，经济停摆，二十二万人死亡，新增近千万失业人口，造成过去一百年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衰退。这将是对川普连任非常不利的因素。
川普与中国的贸易战政策，并没有导致他所保证的中西部制造业回流，反而由于中国的报复措施，中西部农业出口受到严重打击。为了消除农民不满情绪，川普最近紧急拨款250亿美元农业补贴。虽然农民是川普的铁杆票仓，但因为他上次大选在几个摇摆州的微弱优势，任何一点很少量的选民倒戈都会是对他政治生命的致命打击。
四、候选人个人受喜爱程度
川普因为个人历史、品行等原因，是美国选举历史上个人受喜爱程度（favorability，喜爱比例减不喜爱比例）最低的候选人。但是很多人忽略了希拉里是历史上第二个最不受欢迎的候选人的这个事实。原因有多方面：希拉里本人的政治魅力不足；她和她丈夫前总统克林顿受一些丑闻影响；保守派媒体对克林顿夫妇连续三十年的鞭打、攻击；以及作为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候选人导致的部分选民的性别歧视情绪。2016年大选是真正意义上的“比烂”。大选当日的现场民意追踪表明， 更多原先未下定决心的选民因为对希拉里的厌恶而最后一刻决定投票给新人川普。
拜登个人因为相对清白的历史、以及奥巴马政府相对理想的受欢迎程度，受到多数选民肯定，他的受欢迎指数平均高于希拉里18点。这对拜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优势。
US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L) and Democratic presidential candidate Joe Biden (R) spar during the first 2020 presidential election debate Source: EPA
五、川普竞选身份定位
2016年大选川普脱颖而出击败共和党何民主党建制派候选人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他精心打造的成功商人、亿万富翁、民粹主义领袖形象。很多中间选民面对老牌政客希拉里和政治素人川普，选择给川普一个机会，期望他能够将其经商的“成功”经验移植到白宫，以局外人身份解决美国面临的一些旷日持久的结构性难题。
《》最近爆料的川普报税单表明，他不是一个他所自称的成功的企业家。他经营的实体企业常年巨额亏损，以至于他可以利用亏损连续十年减免掉个人收入所得税。因此选民会不难理解，为什么过去四年川普政府是一个丑闻不断、走马换将的烂摊子，因为他完全缺乏领导、组织能力。
这次大选，川普的竞选纲领基本上是延续四年前的民粹式口号，新瓶装旧酒，继续挑战建制派、挑战传统、挑战媒体，把自己描绘成旁观者、受害人。然而时过境迁，川普现在是在职总统，共和党控制了白宫、参议院、最高法院，美国的烂摊子就是川普的烂摊子，联邦政府的失败就是川普本人的失败，他已经没有办法将责任转嫁给竞选对手拜登。
六、十月惊奇
美国选举政治有着“十月惊奇”的传统，竞选团队双方会利用投票前几个星期的选民注意力最集中的时间爆料对方候选人的丑闻，或者出自媒体、第三方干涉导致选举形势巨变。2016年十月期间，俄罗斯情报部门通过维基解密网站公布了非法盗窃的民主党总部的电子邮件，力图削弱民主党左翼选民对希拉里的支持，协助川普竞选。对希拉里打击最大的则是联邦调查局十月底由于新证据出现而重新启动了对希拉里违规使用个人邮件服务器处理公务的调查，被公认是美国选举史上影响最大的“十月惊奇”，直接导致了希拉里损失至少一个百分点的支持率而大选失败。
今年十月川普故伎重演，推出了拜登儿子的“邮件门”，指控拜登以权谋私、腐败。然而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发酵，似乎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民调显示拜登支持率没有下降。原因是：
- 上一次“惊奇”的消息来源是当时广受两党选民尊重的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诚信度无懈可击，没有人能怀疑科米有任何政治动机。这一次的始作俑者是川普的私人律师朱利亚尼和前竞选经理班农。朱利亚尼已经被美国情报部门警告是俄罗斯情报部门的争取目标，利用他传播干扰大选的假信息、假情报，他的两个助手因非法竞选集资被司法部起诉。班农本人则由于参与诈骗活动也被司法部起诉。这样的背景使爆料的可行度大打折扣。川普团队对爆料来源的解释充满了矛盾和荒唐的难以致信的巧合，引起怀疑。
- 美国主流媒体吸取了上次传播被黑客的信息、不小心被俄罗斯利用的教训，对川普团体提供的材料加强了审核，对涉及个人隐私信息、黑客信息来源、未经证实消息谢绝直接报道，甚至偏右翼的主流媒体华尔街日报、福克斯新闻都认为不符合新闻验证标准。最后朱利亚尼只找到了八卦小报《纽约邮报》进行了专题报道。
- 希拉里的“邮件门”确实出自与她本人的违规、失误，而拜登儿子被爆料的经商揽财问题，即使属实，也没有任何触犯法律的证据，更没有拜登本人任何失职或违法行为的证据。在右翼媒体生态圈以外生活的中间选民、左翼选民，看到的只是拜登早年因车祸痛失爱妻、爱女，晚年又因癌症痛失长子，对仅存的次子的关爱和原谅，尽管这个儿子在生活道路上做出了很多错误的选择。
七、选民投票热情
川普经常在推特上点赞自己的竞选集会是人山人海，热情高涨，并嘲讽拜登集会没有多少人参加。他显然忘记了，川普自己领导下的美国国家疾病防治中心要求避免公众聚集，强调保持社交距离、戴口罩，这些川普的集会都没有做到。美国总统带头违反抗疫规定，难怪美国是现在是全世界新冠疫情最严重的国家。拜登竞选团队今年不组织大规模集会，正是尊重科学、尊重生命的负责任的表现。
八、最高法院提名战
自由派大法官金斯伯格在九月病世，给本次大选增添了一个新的不确定因素。2016年川普这样一个性丑闻缠身的候选人能获得很多保守福音派选民的支持，重要原因是保守派大法官斯科里亚当年二月去世导致的法官席位空缺。斯科里亚是保守派最爱慕的大法官，为了不让奥巴马总统提名自由派法官替补空缺改变最高法院的意识形态平衡，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违背政治传统，采取政治泼皮战术，拒不召开听证会。为了保护这个保守派席位，共和党选民倾巢出动投票，确保了川普胜利。未能将最高法院空缺问题作为大选议题，是希拉里、奥巴马的一个重大的选举战略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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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雷特宣誓就任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
金斯伯格去世后最高法院左右派法官比例变为3:5。川普提名的接替人选极端保守的芭蕾特，毫无疑问会进一步导致最高法院的压倒性的右倾，尽管左派选民是美国的多数。金斯伯格是左派德高望重的大法官，参与诉讼过美国宪法历史上最重要案例之一的性别平等案。她的去世，会更加提高已经很高涨的民主党选民投票热情，夺回白宫、参议院，对最高法院进行结构性改革。想直到民主党选民的夺回最高法院的斗志有多么昂扬，可以参考民主党竞选筹款记录：金斯伯格去世的两周内，民主党收到高达5亿美元！
综合上面讨论的八个因素，拜登现在的选情领先状况，比希拉里四年前更有实质性的优势，川普重演绝处逢生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川普的商人生涯，曾经因为经营不善六次破产，每一次他都利用法律空当成功甩锅给银行、债主、合作伙伴而脱身自保。11月3日的美国大选，也许会是他人生第一次真正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不可逃避的责任。
（本文作者杨涵为SBS普通话节目特约通讯员，转载须经SBS许可；本文观点仅代表嘉宾观点，不代表本台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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