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中“主权(Sovereignty)”、“声音(Voice)”、“承认(Recognition)”、“条约(Treaty)”、“对议会发声(Voice to parliament)”、“对政府发声(Voice to government)”等概念为澳大利亚原住民事务特有概念,不可与其字面含义混淆。
在不同人群对1月26日不同称呼的背后,问题的核心在于“主权(Sovereignty)”这个概念。它是指澳大利亚原住民们对他们土地、教育、法律、政策、卫生等领域的固有管辖权。该管辖权在欧洲人到来前早就存在,也从未被放弃。
大多数人同意,“主权”概念是原住民及托雷斯海峡岛民权利议题的核心。然而,在不同原住民群体之间存在着关于如何让主权得到承认(Recognition)的不同观点。
这就是一切关于主权承认、条约、发声、真相公共讨论的起点。这些迥异的观点塑造了不同的承认原住民主权的模式。
Australians Celebrate Australia Day As Debate Continues Over Changing The Date Source: Getty Images
“主权承认(Recognition)”
承认原住民主权的一种方式是通过修改澳大利亚宪法,在其中加入原住民民族相关的条款。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无数专家组、参议院质询、修宪委员会、公投理事会、报告和政策建议都为修宪方案添砖加瓦。
在这些讨论的中心,是最著名的《发自肺腑的乌鲁鲁宣言(The Uluru Statement from the Heart)》。这是13场每次长达三天的全国原住民代表大会的结晶。
致力于向公众宣传《乌鲁鲁宣言》的“发自肺腑”组织总监狄恩·帕金(Dean Parkin)说,他们正努力收集公众支持,在议会发出声音。
“我们的使命百分百来自《乌鲁鲁宣言》。声音、条约、真相,这些就是我们的议程。如我说过的那样,这其中就包含着一个代表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峡岛民向议会发声、向澳大利亚民主发声的理念。它应当有澳大利亚宪法的保护,这样它才不会像是过去的一些机构一样被轻易解散。”
“声音(Voice)”
在宪法中认可澳大利亚原住民的目的是给他们一个“声音(Voice)”,让他们能影响和做出和他们社区有关的决策。
但包括原住民事务部长肯·怀亚特(Ken Wyatt)在内的一些人认为,这样一个“声音”可以通过设立一个代表机构“对政府发声”来达成,而不是“对议会发声”。
“现实情况是,你可以对议会发声,但对政府发声则是对正在执政的政党发声,他们才是掌管财政的人,他们才是制定政策的人,他们才是引进立法的人。”
“所以,政府才是你需要影响的人。对议会发声可以通过对政府发声来做到。”怀亚特说。但对于来自Bundjalung部落和Kungarakan部落的丹妮·莱金(Dani Larkin)说,这一不在宪法中承认原住民主权,仅通过立法来设立代表机构的方案将会是“不幸”而又“令人失望”的结果。
Minister for Indigenous Australians Ken Wyatt speaks to the media during a press conference at Parliament House in Canberra, Tuesday, August 17, 2021. Source: AAP Image/Lukas Coch
“有很多人支持推动对议会发声,进行修宪公投,这样一来它就受到宪法保护,不会被掐灭、被一纸公文解散。(如果怀亚特的方案成真)我认为对那些为此事做出大量努力的人们来说,那将会是一个不幸且非常令人失望的结果,尤其是原住民部落长老们。”
“条约(Treaty)”
另一个常常引起争论的概念是“条约(Treaty)”。它指的是政府和原住民民族之间的一份正式协议,承认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峡的岛民民族在英国占领前就已存在,并承认对第一民族土地的夺取。对于很多人来说,一份全国性的条约或者州级和地区性的条约应该是第一目标,因为这意味着对主权的承认,也是和解与讲述真相的开始。新西兰、美国和加拿大和他们的第一民族就是这样做的。
这也是为什么有一个原住民团体退出了2017年的乌鲁鲁原住民峰会。这个团体中就包括维州代表、来自Gunnai和Gunditjmara部落的莉迪亚·索普(Lidia Thorpe)。她现在是维多利亚绿党参议员。她认为需要有一个有包容性的咨询过程,囊括每一个部落或民族。
Senator Lidia Thorpe during a smoking ceremony at the Aboriginal Tent Embassy at Parliament House in Canberra. Source: Getty Images
“他们有权决定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我认为我们需要确保我们和所有人尊敬地进行对话,让所有人在桌前有一席之地,而不是一个仅邀请部分人,把我们这些草根人士锁在门外的过程。”索普说。
草根活动一直是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峡岛民生活改善背后的驱动力。
一些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峡岛民年轻人团体更偏向条约,拒绝公投或宪法承认。因为寻求公投或宪法承认意味着参与到殖民主义体制中,而这正是他们不认可的体系。在他们看来,殖民主义建立的管辖权和原住民的主权以及他们与生俱来的自决权直接冲突。
这些年轻人团体正通过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塑造着政治议题。他们还互相协调,动员、引领街头抗议,要求变革。
在反对宪法承认的前线,是原住民抵抗勇士组织(Warriors of the Aboriginal Resistance),简称WAR。
WAR成员、来自Gamilaraay、Kooma和Muruwari部落的波·斯皮尔瑞姆(Boe Spearim)说,该组织从来就反对“由上自下的方式”。
“我想,在跟社区对话之后,我认为那不是正确的方式。对于原住民来说,那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也不想讨论它。条约一直都是一种可能性,也一直都是讨论的一部分。”WAR组织的官方态度是不和任何殖民主义建立的体制有任何接触,但斯皮尔瑞姆明白,民族自决意味着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峡岛民可以做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决定。
Indigenous activists and supporters protesting in Melbourne on 26 January 2019. Source: Getty Images
此外,什么才是成功的“主权承认”也有争论。
活动家、律师、塔斯马尼亚原住民土地理事会(Aboriginal Land Council of Tasmania)主席、来自Palawa部落的迈克尔·曼赛尔(Michael Mansell)相信,原住民需要在象征性的承认和真正的承认之间做出选择。
“象征性的承认类似于2007年(时任总理)陆克文对被偷走的一代(stolen generation)做出的道歉。”
曼赛尔详细描述了他心目中真正的承认是什么样子。
“如果能把条约递交联邦议会,那它不会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让联邦议会立法,设立一个可信赖的代表原住民民族的全国性机构。这个机构将能够决定资源分配时的优先事项,让原住民社区生活更好。”
“第二,我会让联邦议会立法设立一个条约委员会,由它来起草条约;我觉得这两件事情做到后,将能对原住民的生活产生真切的影响。”他解释道。
联邦政府已在全国、地区和地方各级设立三个顾问机构,来共同设计如何让原住民发出“声音”,并对政府报告。
来自Kungarakan和Iwaidja部落的汤姆·卡尔玛(Tom Calma)教授是联邦政府声音联合设计高级顾问组(Voice Co-Design Senior Advisory Group)的联合主席之一。他解释说,该组的任务是为联邦政府提供不同的模式选项,然后由联邦政府决定这样一个“声音”会是什么样的形式。
The red rock face of Uluru at sun set, the sacred home for thousands of years of the Yankunytjatjara and Pitjantjatjara people in the central Australian desert. Source: Getty Images AsiaPac
“我们现在已经建立了条约有关的组织,但我们做的事情却不是筹备条约。这很明显是向议会发声。”
这一报告目前已经完成。联邦政府的计划是将该报告提交给内阁,然后征求公众意见,然后进行立法——这一切都将在下次选举前完成。
对那些只愿意接受某种模式,不愿妥协的群体,卡尔玛教授说原住民们需要利用好眼前的机会。
“我认为我们必须做的是关注当下。我们能做到什么?在不妥协我们作为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峡岛民气节的前提下,有什么是我们能做到的?”
“我们现在有一个支持原住民事务部长的总理,他们想在对政府发声和对议会发声方面获得进展。所以我们需要抓住这一点,我们需要利用它。”
自从欧洲人在澳大利亚海岸登陆后,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峡岛民们从未停止过为自己的权利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