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许多澳大利亚的孩子一样,我小学时就知道了澳大利亚的淘金热,知道了矿工们用不同的方式在本迪戈(Bendigo)、巴拉瑞特(Ballarat)寻找黄金,这些盛产黄金的小镇上挤满了碰运气的人。我甚至还去过一个模拟淘金场景的地方实地参观,那次旅行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到处都是沙子,午餐时我们都狼吞虎咽地吃着刚在炭火里烘烤的丹波(damper)面包。
华人矿工曾被提及,但只是在说到跟白人矿工相关的事时才被简短地提及。这里提到,华人贪婪,不受欢迎,很容易会受到歧视。在这段时间跨度为数月的澳大利亚历史章节中,我们只是一句无足轻重的笑话。当时我并没想那么多,可事后觉得似乎有点奇怪,特别是当我上了一所有很多华人学生的小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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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有价:SBS新剧《新金山》10月开播
我的父母1980年代在澳大利亚读书,他们也无可避免地承受了种族歧视。当他们再回澳洲生儿育女时,我想他们曾希望种族歧视已不再那么明显,然而我姐姐和我出生在宝琳·韩森(Pauline Hanson)声称澳大利亚“被亚洲人占领”的时候。我们很希望我们现在跟以前已经有所不同,对这种公开的种族歧视有了更强的抵抗力。但是数十年后的今天,许多人仍抱着同样的看法,这次所谓的理由是:中国投资者抢购了太多的房地产,中国间谍正渗透着西方社会并破坏着西方价值观。而事实上澳大利亚有些地方还在挣扎着试图弄清“中国并不代表亚洲”或者亚洲并不仅仅意味着中国。实际上,当韩裔澳大利亚政治家伊丽莎白·李(Elizabeth Lee)在首都领地竞选议员时,她被告知:“滚回你的国家去,你是中国的间谍”。
值得注意的是,对中国共产党的批评具有其合理性,尤其是对中国将新疆维吾尔族和其他少数民族投入集中营(或中国所说的再教育营)以及中国对香港不断加剧暴力干涉的国际谴责,还有对其镇压和迫害异见人士的批评。然而,中共党员和来自中国大陆的华人这两个概念之间有着明显区别,正如“亚洲人”一词是一个统称,“华人”一词也是如此。中国本身是一个多元化的国家,这甚至还未涉及到中国的侨民。澳大利亚有着整整一代拥有华人血统的人,他们都是出生和成长在这里,其中许多人可能都从未去过中国。然而,我们经常被这个国家有权有势的人要求我们“证明”自己的忠诚,甚至参议院的一些委员会也要求我们这样做。
很明显我们没有被信任,我们仍未真正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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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移民眼中的澳洲华人百年移民史:为何我们要谈论过去?
中国和澳大利亚的关系在过去几年里不断紧张,持续紧张的局势频繁成为媒体的头条新闻。然而在相关的公共讨论中,绝大多数发表评论的都是白人。总是被人代替发声或者直接被评头论足,这很令人沮丧。有时我真想知道,还需要历经多少代人,才能让我们真正为自己发声。
去年,我在工作场所忍受了数周之久的关于新冠病毒的种族歧视笑话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跟我的部门负责人表达了想法。虽然这些笑话并没有针对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听不到。不久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我感觉自己每次出门都可能会有人身危险。当时我想,这种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了,但是也想,这种事情会成为过去。然而不幸的是它并没有,过去一年在澳大利亚针对亚裔或看起来有几分像华人的人犯下的仇恨罪行,或者是含有仇恨因素的罪行有所增加。世界各地关于新冠病毒的新闻报道通常都附上了不知姓名的亚洲人的图片。《福布斯(Forbes)》杂志、《纽约邮报(New York Post)》、《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在报道纽约发现的首批新冠病例时,配图使用了华人照片,但这第一批病例既不是华人,也并非在唐人街所发现。
这又一次提醒了我们,种族歧视其实始终都在暗地里潜伏,一有机会就会浮出水面。作为一个社会,我们并不像我们期待的那么进步。最近反华裔情绪的加剧算是敲响了警钟:不要沾沾自喜。
尽管这样,我仍然为我的华人血统感到无比自豪。那些祖祖辈辈相传的故事和传统跨越了陆地和海洋,使我受益匪浅。我可以用一种存在了几千年的语言进行交流,这是一种饶有趣味、充满智慧以及有丰富历史的语言。澳大利亚可能还需要时间去迎头赶上,而我拒绝成为这个国家历史叙事中的一句无足轻重的笑话。
本文作者黄彦蓉(Yen-Rong Wong)为一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