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奇怪的问题反映出中国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他们有一种害怕随时被当局坑害的“被害者心理”。为什么中国人会有这种心理?因为不少危及民众生命财产安全的洪灾,确实是政府制造的,而涿州洪灾的内幕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一、灾害都有“内幕”?
这次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发生地震,从北京到青岛、上海等城市皆有震感。震中在中国东部著名的地质断层带上,此断裂带最初被命名为郯(城)庐(江)断裂带,后来发现,实际上断裂带向南延伸到庐山,向北一直到东北三省;从地质构造的角度去看,此处发生地震,并不是完全出乎意外之外的灾害。当天凌晨地震开始后,德州市大批民众匆忙从楼房里逃出来。从当地民众自拍的视频中看到,逃到街上避难的人当中,有人在问:这地震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啊?他问的地震“内幕”,其实指的是隐情。
讲到大事件的隐情,大家通常的理解是,这是不会见诸于国内媒体的高层权力斗争之类,其背景复杂,内容耸动,往往会引起民间的种种猜测。然而,地震是自然现象,既不能精确预测,也无法实时控制,其实与“内幕”无涉。但德州民众这脱口而出的说法,在中国民间颇有代表性,因为中国民众遇到灾害时,会不太相信官方的解释,认为官方可能欺骗国人、隐瞒内幕、坑害民众。他们这种思维的形成,当然与中共惯于掩盖洪灾真相有关。
2021年8月郑州市降大雨,市中心的两处隧道京广路汽车隧道和地铁5号线隧道突然有大量洪水汹涌而入,造成许多驾车人和地铁乘客溺亡。这突如其来的洪水从何而来?绝大多数住在郑州市的居民都不了解真相,少数官员略知一二,却不敢吭声。其实,这洪水的来源背后,就有当局要刻意掩盖的隐情。
郑州市的排水系统本来可以排除降雨造成的积水,但郊区的水库突然无预警泄洪,导致大量下泄库水冲进郑州市区,通过市内道路涌向最低处的几处隧道,害死了许多驾车人和地铁乘客。郑州周边的水库本应在暴雨来临前提前放水,腾出库容,但郑州市并没这么做。原因是,这些水库是南水北调中段工程为郑州供水的调蓄水水库,而这些水是花钱从南水北调工程买来的,成本昂贵,放水会导致数千万元的财政损失。
于是舍民众之命却不舍财的郑州市政府,就抱着侥幸心理;直到降雨量即将造成水库溃坝时,才突然从保财不放水,变成了保库不留水。这些水库同时泄洪的结果,就是市内河道爆满溢流,形成了隧道洪灾。
郑州市政府事后嫁祸“老天”,宣称当时的降雨量是“超千年一遇”、“超五千年一遇”。而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陈涛在媒体通气会上表示,我们形成严谨的气象记录,是1950年之后才开始的。
二、北京洪水泄涿州
这次涿州洪灾与台风在北京西郊降下大暴雨有关。官媒中新网称,雨量乃140年来最大的一次;可是,如上文所示,1950年以前中国没有严谨的气象记录。京郊洪水本来只是路过涿州市所辖各县,可以涌入河北省最低的白洋淀,涿州市辖下各县本不致于被大面积深水淹没。
每年太平洋西部海洋上形成的台风,往往会向西北移动,登陆中国大陆的东南沿海,然后再转向东北方向,调头出海,通常不会进入黄河以北的地方。但台风的路径也有例外,今年的台风“杜苏芮”途经台湾南部外海,登陆福建,然后携带着从太平洋上带来的大量水气,向北进击,从台风转变成暴雨中心,严重袭扰了北方地区,在北京西郊造成了大暴雨。由于暴雨中心在北京市西南部的远郊与河北省交界的地方,北京市区积水不深。
大暴雨的主要灾区是北京西南郊的石景山区、房山区和门头沟区,以及与北京相连的河北省涿州市所辖各县。灾情最严重的门头沟区有五个镇手机断讯。从自媒体放到网上的短片可以看到,北京西郊的降雨量引发了洪水,冲断了一些道路。
洪水都是从高处往低处流,不同地区的海拔高度,决定了洪水会冲到哪里去。历史上,北京南边古代形成的旧河道都是从西北往东南流。从地图上看,北京市和河北省交界的地区,因为常年很少有洪水,不少河道早已干涸中断,排水不畅;甚至有的河道已被开发成农田,盖上了住房。
北京市区的平均海拔高度是四十多米,北京市西南的涿州海拔高度是二十来米,所以,正常情况下北京西南郊区的洪水肯定会流经涿州市境内的河道,但不会大范围淹没涿州市东南部河道经过的各县。因为,涿州东南方的白洋淀位处河道下游,是历史上蓄留洪水而自然形成的一大片湖泊,其海拔高度只有七米,是涿州市海拔高度的三分之一,所以洪水经过涿州以后,本来会涌到白洋淀湖泊区。
然而,这次洪水却把涿州地区变成了重灾区,超过六分之一的人口因为家乡被淹没而被迫疏散,一些来不及撤离的居民不幸遇难。为什么洪水经过涿州地区时停留不走了?因为上面不许洪水按照常规进入白洋淀,而是让洪水停留在低洼湖泊的上游地带,宁可淹没上游的村庄农田,也不让洪水冲到下游的白洋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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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副都选址低洼区
高层要保白洋淀,避免那里的水位上涨过高,并不是白洋淀不能蓄留洪水,而是在白洋淀边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重要城市雄安市,号称中国的副都,即首都的第二中心。因此涿州市政府奉命半夜泄洪,自淹抱雄安。
早在2014年,中国就传出要“迁都”河北省的风声,理由是北京的“低端人口”太多、机构太多。其实,这种状况本身是集权国家的特色,既然一切权力在中央,那首都就不仅仅中央党政军机关庞大,而且金融、商业、工业、文化行业的中心也都在首都,当然北京市就必然变成这样。
2017年中南海一声令下,北京市所属的党政机构全部从市区搬到远郊区通州去了。与此同时,高层决定在河北省的雄安建立一个新城市,作为中国的副都,准备把北京市区变成象华盛顿特区那样的单纯行政中心,其他机构大多都搬到雄安新区去。
雄安新区的所在地原来是紧靠白洋淀的雄县和安新县,雄安新区就是从这两个县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按照计划,雄安新区将成为北京外围的一个新建大城市,作为分流北京人口的副都。过去六年中建设雄安新区,用掉了五千多亿投资,开发了120平方公里的土地,建筑面积已经达到四千多万平方米,有3,500多栋大楼拔地而起,新建道路5百多公里,新建地下管廊136公里。问题是,北京市内的机构都不愿意搬过去。
早在2019年,雄安新区破土动工之后,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经济地理学家陆大道就指出,雄安位于河北省北部平原上一个大洼地(洼地的中心就是白洋淀)的“边坡”上,平均海拔高度9米,比白洋淀只高3米,历史上洪涝灾害频发。
笔者在此进一步分析一下副都选址低洼区的祸害:白洋淀本来就是一个低洼地区,属于蓄留洪水的湖泊,上游涿州方向有洪水下泄,湖面涨高几米是很常见的。但是,雄安的海拔高度只比白洋淀枯水期的水面高三米,雨季一来,或者台风突袭,湖面上涨超过三米,雄安就在淹水中了。这不是偶然才会发生的事,很可能会是经常性现象。所以,中南海选择在雄安建副都,具有巨大的盲目性,如此罔顾自然规律,必然会有严重后果。
在雄安新区的附近,政府还兴建了大兴国际机场,耗资一千二百多亿,已经于2019年投入使用,号称中国的“新国门”。它是全世界最大的机场,计划旅客吞吐量每年要达到一亿人。但这个新机场建在低洼地带,那里本来海拔就不高,很容易因为南面白洋淀湖区蓄洪而遭到淹没。之所以选这个位置建机场,是因为当初高层确定,新建的第二首都机场必须占地面积大,跑道要四条之多,只有大兴这个地方能满足高层交代下来的任务。结果这次台风造成大暴雨之后,洪水把大兴机场的停机坪淹了,飞机无法起飞,大量遊客滞留在机场。
四、不许副都成泽国
这次北京西郊的大暴雨之后,如果让洪水顺着河道涌向下游,那么,位于上游的涿州地区的洪水水位会很快下降。然而,当地官方明确要求,在涿州就地泄洪,是为了保北京和雄安的安全。真相是,北京市在涿州的上游,下游的涿州泄洪,和保护北京无关;而涿州泄洪的真正目的是保护雄安,大概副都雄安算是半个“北京”吧。河北省委书记倪岳峰在涿州泄洪当日,特地赶到雄安新区视察,他强调,启用上游的蓄滞洪区,是为了保住雄安不淹。当天他穿着皮鞋到雄安视察,说明涿州泄洪的当日,在暴雨区下游的雄安确无洪水之忧。
为了保住下游低洼的雄安不被淹,8月1日,上游的涿州市就地泄洪,淹了涿州市的94个县和区,洪水被分散到了上游大片农田和居民区,所以雄安转危为安。如果不是淹掉了上游涿州市的大部分所辖地区,雄安的房子可能会淹到几层楼以上了。
由于涿州市政府事先未安排居民转移避洪,而是等到洪水临近后,突然宣布当地河道要分洪,结果当地居民完全不知道要分洪,毫无准备,等水涨了两米多,还有人通过手机向外界求援。由于民众无法及时顺利地离开泄洪地区,大家既恐慌,又愤怒。
其实,当地政府有内部消息,预警整个北京和河北即将发生大洪灾,但当地政府没启动预警机制。不但如此,当地政府还造谣说,不是政府不作为,是当地民众不作为,说涿州市有通知泄洪,但村民不撤。
结果网民纷纷吐槽,有人住在涿州市中心,根本没收到通知;有人说,他奶奶家在农村,虽然收到撤离通知了,但从收到通知到住房被淹,只差一个小时,根本来不及撤离;甚至有不少小区发通知说,临时封闭小区,所有居民不得外出;有的村庄里,几千人都没转移出来。
新华社8月3日报导,河北省应急管理厅报告,该省启用了七处蓄洪滞洪区,分减洪水18亿立方米,有94个县区、826个乡镇遭到洪涝灾害,到3日上午十点,一共有123万民众被迫转移,其中从蓄洪滞洪区逃出来的人数达86万。
分洪之后,涿州市一片汪洋,有的积水区水深达六米,有的区域仅露出树冠,坐在小船上,伸手可以摸到高达五、六米的交通红绿灯。涿州市临街的商戶基本上全军覆没,接近破产;涿州市所辖东南各县农村里,很多住房被没顶,农家损失惨重。
五、洪水也得听命令 让你淹谁就淹谁
中南海的决策者违反自然规律,在低洼地带新建重要城市雄安,还修建了大型国际机场,然后就遇到了一个麻烦,当洪水从高处往低处泛滥时,低处淹不得。这种麻烦,可能世界各国都没遇到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低洼地带的新城和机场建设,属于高层决策错误。
集权政府有一个便利条件,高层想干什么,没人敢反对。这次河北省北部严重的洪灾,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免低处被淹而在涿州所辖数县泄洪所致。但突发的灾情造成民众的巨大损失之后,高层丝毫不承担任何决策错误的责任。
涿州市所辖各县这次的严重灾情,目前正在缓解,涿州地区淹没各县的洪水缓慢地往下游流淌,预计一个月之后洪水才能完全退干净,水灾难民逃离灾害现场之后,开始陆续回到家乡,清理灾害现场。所有个人在水灾中的损失,政府不会赔偿,要靠灾民们自己来承受。8月4日下午在涿州市所辖的霸县,有民众在当地政府大楼前举标语抗议,“还我家园,明明是泄洪原因,偏说成是降雨所致”。
雄安虽然平地起高楼,新城初具规模,但这次北京西郊的大暴雨,差一点把这个副都变成了泽国。今后,北京决策者动员在京各机构迁移雄安,又多了一层难题——水患。而雄安屹立之时,河北省的京南各县,也因此多了一个生存难题,自淹保雄安。
正所谓,天灾尚可忍,人祸令人忧,何来安宁日,问天难解愁。
*以上为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台立场。
作者:程晓农,美籍华人经济学家、旅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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