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战争纪念档案馆里的几张照片、一段90秒的黑白视频、一个由美国坠毁战斗机制成的锅以及一些年迈的幸存者的记忆,这些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可耻一幕中所遗留下来的东西。
75年前,澳大利亚军队在二战结束时解放了数百名华裔囚犯,他们被关押在新几内亚一个名为Ratongor的日本劳改营。
他们是在日本入侵前澳大利亚将欧洲人撤离后留下的,在当时被占领的澳大利亚领土上经历了三年多的暴行,他们幸存了下来。
但这些华裔的故事鲜为人知。这段录像拍摄于1945年9月,当时澳大利亚军队解放了Ratongor,录像中,华裔儿童庆祝自由,并从士兵那里领取口粮。
Children celebrate freedom after Australian soldiers liberate the Ratongor labour camp in September 1945. Source: Australian War Memorial
96岁的华裔长者Tim Mak对SBS新闻说:“每个人都很快乐。是的,每个人都很高兴,在庆祝。澳大利亚人很好,给他们食物和其他一切。”
他也是之后被关押在这个集中营的约850名华人俘虏之一。
他指着片段中21岁的自己说:“那就是我。”
和Tim Mak现在一起坐在布里斯班家中的是他的侄子Geoff Hui,当时他的父母也被关押过。
他说:“这是我的妈妈,这是1945年3月出生的姐妹,这是我的阿姨Diana,她现在还在布里斯班。”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对于Geoff Hui说,这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他说:“历史取决于谁来写,而没有人从我们的角度来写过。”
19世纪末,这些华人被德国殖民者带到新几内亚,当时这里还被称为威廉皇帝领地(Kaiser Wilhelmsland),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这里被澳大利亚接管。
现年85岁的新几内亚出生的澳大利亚历史学家Peter Cahill博士曾写下了关于当地华人的书籍,这是记录这群人的为数不多的书籍之一。
Peter Cahill告诉SBS新闻:“这本书的书名叫《被需要而不受欢迎(Needed But Not Wanted)》。他们作为劳工被需要,但由于种族歧视而不受欢迎。”“澳大利亚接管了他们,但他们在接管时并不受欢迎,因为德国人被送回了德国,中国人留下来了,澳大利亚人挠头问,我们要怎么处置这些人。”
Historian Dr Peter Cahill author of "Needed But Not Wanted". Source: Stefan Armbruster/SBS News
在1942年日本进入之前,澳大利亚只从新几内亚撤走了像Peter Cahill这样的欧洲裔,但没有撤离华人。
Peter Cahill说:“当然是种族主义。澳大利亚人能包容他们,但肯定不欢迎他们。”
在拉包尔(Rabaul)的入侵是澳大利亚在本土最大的失败之一。
Tim Mak 说:“很快就要被入侵了,日本人快来了,他们轰炸,他们用船撤离了所有欧洲裔。我们被抛在后头,因为那个时候澳大利亚不想要亚洲人。”
“我们被摧毁了。”数百名像Tim Mak这样的华裔平民被抓,他们目睹了日本军队三年多的可怕行为——处决、强迫劳动和强奸。
Chinese prisoners at Ratongor as Australian soldiers arrive in September 1945. Source: Australian War Memorial
他说:“他们不会浪费时间,他们会射杀你。”
“他们每天都在寻找女人,他们想要女人。你能做什么?和你的家人在一起,活下去。”
当时,他在码头卸货,其他人则在花园里为日本人种植粮食。
他们收集了已故兄弟收集的情报,并通过新几内亚人和位于拉包尔山上的澳大利亚海岸观察员组成的网络传给了盟军。
他说:“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如果他们发现了,全家人都会被消失。他们不会浪费时间。”
他们在山坡上挖隧道作为防空洞,有时会遭到盟军飞机的攻击。
他说:“一架美国战机低空飞来,扫射了营地,就在营地旁边坠毁了。我们把飞机拆成碎片,做铲子,做任何能用飞机做的东西。”
其中包括一个炊具,这是他们在莫尔兹比港的家中使用的传家宝。这场战争如今已成为遥远的记忆,Tim Mak也不常提起它。
Cooking pot made in Ratongor from a crashed US Corsair fighter plane. Source: Supplied
但他没有忘记他在Ratongor的时光,也没有忘记1945年澳大利亚人来到这里,“招募”他并让他穿上军装。
“他们一来就找翻译。我说什么类型的翻译,他们就说上车,就这样,他们把我带走了。”
“战争结束后,只要去工作就能生存。 我们活了下来。”
1954年,Tim受邀去见当时的总理Robert Menzies爵士。
Tim笑了:“我自我介绍,‘我姓Mak’,然后他说,‘停,停,你在哪学的英文’。”
Tim当时这样告诉总理:“这所学校是位于墨尔本的Wesley College。”
后来总理说这也是他的母校。
“他打了个电话,说‘好好照看他,他是我的校友’。”战后几年内,Tim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并帮助华人社区的重建。
Tim Mak with his MBE awarded in 1975. Source: Supplied
几十年后,Tim因对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贡献而被授予大英帝国勋章(MBE),并获得澳大利亚公民身份。
96岁的Tim说:“我不去想这些事情”,“我只是向前看,永远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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