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我的微博和朋友圈被一则报道刷屏：中国男演员高云翔被控于本周一在悉尼一家酒店性侵一名女子。几位中国媒体的记者朋友立即私信问我，希望知道进一步可能发生的情况。
追踪案情进展
律师分析案件，无论是民事或刑事，都不能依靠媒体上的消息或者“据可靠消息”，必须使用第一手的的事实证据。必须要先知道高云翔到底在哪个管辖权的法院被公诉，检控方到底用什么罪名起诉他。因为媒体报道的，是他在新南威尔士州（新州）被控性侵罪名，所以要上新州的法院官网查询 3月29日 的过堂列表（court lists），输入被告的名字 Yunxiang Gao 、刑事案件，就能看到以下信息：
高云翔在3月28日上午9点半走的法律程序是提讯（mention），这是被告（高云翔）第一次出庭，法官需要在这个时候知道，被告对于检控方提出的罪行，到底是决定认罪（plead guilty）还是决定不认罪（plead not guilty） 。如果被告决定认罪，法官就会根据罪行作出判决。如果被告不认罪，那么澳大利亚法律程序就会容许被告给自己申辩（defence），并决定下一次审讯的日期和时间。通常审讯日期会在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之后，等待时间的长短取决于很多因素，包括法院的日程安排、检控方和证人所需准备的时间等。中英文媒体有报道下一次审讯的时间是定在4月初，也有报道说是定在6月的，我不在法院现场不做猜测，除了当事人和他们的代表律师会提前知道，要查询具体的审讯日期最好的办法，是到查询，关键词是这个案件的编号（case number）- 2018/00097330。
Source: Yew Han Hee
保外候审？关押候审？
在下一次审讯，应该是另一个更详细的提讯程序，其中被告（或代表律师）可以提出证人的人数、无法出庭的日期、是否需要翻译等细节，让法院决定下一次审讯的日期和时间。另外，这次提讯最重要的事，就是申请被告在等待审讯（可能是几个月）期间不被关押、可临时保释在外。这个保释申请，是件有一定难度的事，尤其是涉及刑事罪行被警方逮捕、关押、等待审讯的被告，在某些情况下被告或许会被法院拒绝保释。高云翔在新州被控刑事罪行，所以保释申请必须根据新州的所制定的因素和条件来决定。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因素，就是：
1）被告是否能有理由说明被关押是不合理的？
2）被告若保释在外是否会带来无法承受的风险？
被告代表律师应该会根据被告的个人情况和背景（如：之前是否有过犯罪记录、社会名声），以及案件的具体情况，帮被告提出申请。如果保释申请被批准，被告一般需要交付一定额度的保释金，外国人被告还得交出护照，等候审讯期间不得出境。如果保释申请被拒，高云翔就有可能需要在拘留所等候审讯的来临。
成为“违法非公民”被拘留？
高云翔如果不是澳大利亚公民（我不猜测），那么他还需要担心另一个问题，就是他的澳大利亚签证（不管是旅游签证、娱乐工作签证或是永久居留签证）会因为他被控性侵罪行而被取消！澳大利亚联邦移民法第116条赋予联邦移民部长权力取消他认为有可能对澳大利亚社区带来健康、安全、治安风险的签证持有者的签证。具体法律条款见下图：
一旦高云翔的签证被取消，他必须在指定的时间离开澳大利亚，否则就会违反联邦移民法，成为违法非公民（unlawful non-citizen）。可是，无论他是关押等后审讯（没有自由），或是保释在外等候审讯（没有护照），他都无法离境，而这个等待新州法院审讯的时间几乎不可能短过他被联邦移民部勒令离境的时间。所以，一旦高云翔的签证被取消，他必定成为违法非公民。根据联邦移民法第189条，如果联邦移民部的官员得知或怀疑任何在澳大利亚境内的人是违法非公民，这个人必须被拘留并关押在联邦移民部的某个拘留所。要留意这次高云翔可能触犯的联邦法律，是因为他必须等待新州司法程序，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成了违法非公民而被联邦行政程序扣留关押。
Source: Yew Han Hee
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找资深移民律师（熟悉移联邦民法司法程序的专家律师）跟新州警方或检控单位协调，在他们的配合下，帮高云翔尽快在他的签证被联邦移民部根据移民法第116条取消后申请 CJSV 签证（criminal justice stay visa），让他不必成为违法非公民，不必被关押联邦移民部拘留所。
最高判刑监禁20年？
看到有媒体报道，高云翔所面临的最高刑罚会是监禁20年。我还没找到新州检控方的公诉文件，不知道高云翔到底是被控新州的哪一条罪行。每一条罪行有不同的最高刑罚，法官会根据和普通法判例的指示判刑，未必就是最高监禁20年。
如果检控方要提出最高刑罚监禁20年的严重性侵（aggravated sexual assault）并成功将被告定罪，那么检控方必须在审讯之时提出可排除掉合理怀疑（beyond reasonable doubt）的证据证明被告符合所有严重性侵的因素（elements）。提出可排除掉合理怀疑的证据是检控方的责任，一个非常重的责任，因为被告在未被定罪之前，他是无罪的，他完全可以保持沉默。严重性侵，是在符合了普通性侵的因素的基础上，加上更恶性的因素，比如：致伤受害者、多人参与。
怎么才算是性侵？
那么，新州刑法的普通性侵又是怎么定义？根据刑法第61I条：
“任何人如果在没获得另一人同意的情况下跟这另一人进行性行为，并且这个人知道这另一人不同意他们的性行为，那这个人可被监禁14年。”
Source: Yew Han Hee
要证明原告犯了普通性侵的罪行，检控方就必须满足以下因素：
- 性侵受害者不同意性行为
- 被告知道受害者不同意性行为
所以，如果检控方无法证明以上因素，那么普通性侵的罪名就不成立，原告就必须被判无罪释放。刑法有列出一些帮检控方证明性侵受害者不同意性行为的理由，比如：受害者是在醉酒或在毒品的影响下或在被恐吓或威胁的情况下进行性行为。同时，刑法也列出可帮检控方证明被告是在知道受害者知道不同意的情况下进行性行为，比如：该人没合理理由（no reasonable ground）相信另一人同意性行为。这是一个客观的验证，就是如果正常人在同一个情况下无法相信另一人会同意，那原告是必须知道受害者是不同意的。
被判有罪的几率有多高？
不过，事实上检控方要提供足够的证据满足普通性侵的这两个因素，并不是那么的容易。2016年新州刑事法院的统计显示，总数的111,973被判刑的犯罪者中，只有不到1％（1116）的性侵或相关罪行的犯罪者。另外，从2015年新州的数据显示，新州法院处理了1,603宗性侵或相关罪行的案件审讯，932宗被判有罪，只有不到三分之一（523宗）的原告被判监禁处罚。
以上简略说了高云翔在澳大利亚必须面对的一些法律问题。其实这件事还给他带来家庭和事业的重大影响。这些问题，就留给娱乐圈的朋友去预测和报道了，成为执业律师那天起，我已失去了公开八卦的权利。
Source: Yew Han H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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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耀汉律师为澳大利亚执业律师，在吉隆坡、新加坡、香港、台北、北京等城市工作与生活多年，如今在西澳珀斯提供法律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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